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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浩然个性放达,崇爱自然。他的作品就是他的实生活、真体验。

叶嘉莹曾说他写景的诗有三种;写情的方式也有三种;其中以既是写实也是象征的手法写景以及纯写感情自身,不作假借而感发自生,表现了不同的层次、不同的方面。

孟浩然一首极为有名的水泊舟宿诗就实践了这样的创作方式,读完使人神清气爽。

五律诗《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》:

山暝闻猿愁,沧江急夜流。

风鸣两岸叶,月照一孤舟。

建德非吾土,维扬忆旧游。

还将数行泪,遥寄海西头。

将诗题切为两部分:前描“宿桐庐江”景中寓情,后写“寄旧游”叙事托意传情。而以动词“宿”与“寄”系联看似独立的两半。

孟浩然讲究“写景”的布局,在景物中,把视、听、感都融合交错起来,从宏观立体的角度带给读者更加广阔真实的体验。

视觉上,作者读者均可见“暝”“江”“夜”“岸”“叶”“月”“舟”之景,听觉上,“猿鸣声”“水流声”“风吹声”环绕耳边。最后,寓情于景,所生发的“愁”“急”“孤”的心中之感,组合成了声色交织的凄迷世界。

这是孟浩然在写景时和其他作者的不同之处,他更加注重作品最终呈现的整体效果,带给人一种宽阔之感,这与他本身的心境比较开阔也有分不开的关系。

回到这首诗,循线而下,孟浩然不是全然不写“愁”,他心中也有忧思。

然而他的表达很含蓄,点到为止,没有多余的矫揉赘述,比如“孤舟”这个物象复形成一个渡桥,让诗人感生“虽信美而非吾土”的失落与不安,于是思情自漂泊与清寂中旋出,以至于末尾遥寄的竟是诗人的热泪了。

全诗景清情深,诗人所发抒的不仅是思友的凄怆,复连锁着诗人受挫生命经验的孤独无常感;此时诗人与山水的关系处于一种相对又兼容的状态,在孤寂、失意的情绪沉淀后,终于认知吾土与旧谊的原真与永恒。

另一首五绝《宿建德江》,也显现出了这样的特点:

移舟泊烟渚,日暮客愁新。

野旷天低树,江清月近人。

亦见景中情,“念远”不直接念远,而是由“野旷天低”延伸“念远”,“孤寂”不只诉孤寂,而是用“江清月明”反衬“孤寂”,客愁的基调由此就凸现出来。

舟的“移动”带出了客的“新愁”,这“移”“新”的过程正衔接了时间流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,消解了新旧变化无常。诗人在此以水为空间象域,又引进日落、月照作为时间分子,原本个人的伤怜,也一跃而成为宇宙自然的大观照。

而从“野旷”而来的“天低树”与从“江清”字生出的“月近人”的形容,由有我而无我而达物我两忘之境。在这两首诗中,诗人的警句都落于舟前水色,寄至味于平澹,而出现着“语淡而味终不薄”的自然天成。

水的流动带动“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”的律动,将诗人对自然本体认识的胸怀视野由无常推向了永恒。

这两首诗都是孟浩然的经典代表作,但是并不是孟浩然最得意的作品。作为盛唐时期出生、归隐田园的一名文人来说,孟浩然的心中是又惆怅的,然而内心有更佳高洁的追求,这份惆怅似乎就不算什么了。

孟浩然是著名的田园诗人,他因洁身自好而远离世俗之见,也在隐居当中看到天地苍茫之间,人生如蜉蝣一般渺小而行色匆匆,“朝乘汴河流,夕次谯县界”;只留得“别后能相思,浮云在吴会”。“去去怀前浦,茫茫泛夕流。”

但是,孟浩然又不是一个完全与世隔绝不沾人气的诗人,他也曾泛舟游经湖海,览地临景,也会如同其他文人一般触感凭吊。“舟子乘利涉,往来逗浔阳。遥怜上林雁,冰泮已回翔”,叹上林雁飞尚有冰散回翔之日,怜念九龄见黜,不见召归,思人用事,情意深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