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部编版高中语文教材,有大量的古文,古诗词反倒是变得更少了。不过入选的,却也都是精品中的精品。比如高一语文下册,有一首杜甫的唐诗,叫《登岳阳楼》。

《登岳阳楼》

昔闻洞庭水,今上岳阳楼。

吴楚东南坼,乾坤日夜浮。

亲朋无一字,老病有孤舟。

戎马关山北,凭轩涕泗流。

对于杜甫来说,这几乎就是他的绝笔之作。当时的杜甫已经年过半百,生命最后的旅程就如同他所乘坐的那一叶扁舟一样,摇摇晃晃、左右摇摆,直至最后孤独地走向生命的终点。

对于杜甫来讲,他一生的行程基本上都可以说是孤独的。

“露从今夜白,月是故乡明”,他在孤独地思念故乡。“遥怜小儿女,未解忆长安”,是在孤独地思念妻子。“正是江南好风景,落花时节又逢君”,片言只语,就把十几年的分别的孤独心境表达得淋漓尽致。

而在这一首唐诗当中,更是把自己老年孑然一身、到处漂泊、无所依靠的身影印在了每一个中国人的心中。

尤其是“亲朋无一字,老病有孤舟”,所有的亲戚朋友到现在已经断绝了联系,天各一方,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生活,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存在于这世界。

此时诗人的内心是无比凄凉的。

人在这个世界上活着,就是人际关系,就是亲朋好友在一起才会有的那种温暖。而现在不但那些面容、话语见不着,甚至连书信联系方式都找不到了,其中凄凉如何不让人心痛不已?

而后边那一句“老病有孤舟”,更是让人读罢泪流。此时诗人的身体已经老迈,毕竟年过半百,拖着病体更是多了一层愁苦。正如同他在《登高》当中所说的那样,“万里悲秋常作客,百年多病独登台”,又病又老的身体无法指望明日的温暖,和他作伴的只有这一叶孤舟。

人生的一辈子,所期待的不就是人到老年时有一份收获吗?但在他的心中只有愁苦,在他的身边也只有这一叶孤舟。

学生们告诉我说,他们能理解,不就是一个无家可归的老人嘛。我笑着对他们说,你们这么理解不能算错,但是距离诗圣的心还有很远。我更深深地明白,没有一定的人生阅历,没有经历一定的人生苦难,是读不懂杜甫这首唐诗的。

这个佝偻着身体的老人,他内心所想象的,并非是个人的感触,而是一场沉重的家国之悲。这个双鬓斑白的老人,在唐诗里说自己的孤独,以浩渺的洞庭湖作为背景,衬托出了个人的渺小。

杜甫的诗歌,不同年龄都可以读。但是每一个年龄阶段所得到的感触是完全不一样的。少年时代,我们看到的是一个落魄的老人,仅此而已;中年时代,我们逐渐懂得了杜甫的苦,也更加明白字里行间的那种孤独;而等到老年,我们忽然发现,他写的不是唐诗,而是我们每一个人的人生。

所以我对孩子们说,你们与其今天说能懂,不如把这首诗背过去,等到几十年以后从记忆的深处当中再翻出来读一读,或许才真正走近诗圣的世界。